毛寿龙:社会多元化才能导致公共权力平衡——在“产权与公权研讨会”上的发言

  • 毛寿龙
    2011-11-15   累计浏览:

 

 

 

 

很高兴能够参加天则的会,每次开会都是聚会的好机会,又见到茅老师、盛老师和张老师,但是我们每次谈的话题都很沉重,让人高兴不起来。今天大家讨论这个产权保护问题的时候,我也在想我们学者能做什么,因为我们学者经常讨论理论问题、公共话题,讨论私人话题比较少,讲个案也经常讲公共话题,讨论产权也是这样,如果我们讲洛克产权从哪来的?苹果摘到手就是你的。因为劳动是获得产权的依据。这样说很轻松。但是,讨论沉重的具体问题时,我想如何切入呢?

 

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洛克的理论而是想到,在这个社会里面权力太猖狂,而且金钱多也很害人,如果是19块的话就没有问题了,如果是19亿就麻烦了。不过,再一想,如果是19亿换成彩票也就没有问题了,如果有人中彩了,我1200万突然中彩票中了19亿,我想党和国家肯定会派兵保护你的,尽管你不容易被陌生人发现你很有钱,但是很容易被老婆发现、被亲戚朋友发现了向你要钱,你不给,或者给不均匀,你就跟他们恩断义绝,这时候,对你威胁最大的可能是你最亲近的人。这显然也不是好事情。不如没有这19亿,安安稳稳,亲朋好友一大堆。这时候,公权力显然不会因为19亿就把你给灭了,除非是黑社会,或者你的社会关系网。

 

因此,现在并不是所有的产权都得不到保护,彩票中奖,就得到很好的保护。但是在有些地方得不到很好的保护,有些地方国家不管,民间会有自己的保护机制。我回浙江老家的时候,发现,老家植被越来越好,野猪很多。当然,野猪不好打,你到山上打野猪不一定可以打到,你打到野猪很简单,可是野猪很难一下打死,而是受伤乱跑,你沿着血迹和足迹追赶,最后逮到野猪那个人和前面的人就会产生纠纷。这个事情国家不会管,对于当地老百姓来讲,打的过程很高兴,真正逮到野猪以后,大家都会约定俗成的分掉,逮住野猪的村里面人会把野猪分给猎人的。这是民间保护产权的机制。

 

但是今天的案例中,煤矿这个东西就不一样,煤矿这个东西明显是国家公共权力规制下的产权,它有一定的法律确定,但不像彩票那么明晰,也不是像野猪那样个人生活行为习惯确定的。很复杂的产权关系,当然假定在这个过程当中公共权力有所约束,就会形成一个民事关系,一旦有纠纷,通过民事官司,也可以界定产权。但为何通过民事官司无法界定产权呢?我想它不仅是财产权的问题,也不是平等的民事关系问题,而是反映了社会里面权力不对等关系的问题。所以,就这个个案来讲,他意味着背后本身有一个很不寻常的、不平等的、不同的关系方,而影响这个不平等的原因是公共权力的不平等,然后导致利益分配的不平等,而且基本上是赢者通吃的状况。

 

不过,至少就现在看来,局面并不那么坏,就这个个案来说,我看到这里面司法还起到了比较好的平衡作用,虽然没有那么好,但是还是有一点。比如说我们有律师,有了司法程序,律师就可以为你说话,他也可以找律师为他说话,而且省高院一审还是判了有利于你们的。包括要治你虚报注资罪,专家和律师可以给你出司法鉴定函。所以,这个个案并不是那么差,但是还是有问题,问题就是行政权力还是太大,影响到很多当事人,这个当事人开始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有十几个公务人员被处置,如果继续搞大的话,可能受害的人会越来越多。

 

所以,我们说一组产权如果是公正的话,显然会意味着法律背后的平衡,但是从民法然后到行政法,然后又到刑法这么一个发展过程,实际上就意味着公共权力本身的不平等。社会多元化很重要,社会多元化了,我们学者、公共权力才会有机会平衡。所以,司法权力起作用和其他各个方面起作用非常重要。

 

回过头来讲这个私人话题,具体到这个个案来讲怎么平衡?我们现在一般就是某件事情把它搞大,引起广泛的舆论关注,引起广泛的学者关注,甚至有些人做一些行为艺术,经常跳个楼、装个样子、自焚一下,或者搞个下跪,搞个最牛钉子户那样的舞台表演,搞点行为艺术吸引稀缺的领导人的关注。所以,我发现这个格局里面,我们等不及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可以做,而且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一头野猪已经被人吃掉了,你猎人再去分已经分不到了,我们看这个野猪已经被人家吃到肚子里了,合法性越来越强了,不用五十年,五六年就差不多了。我们看到以前的案子,嘉利来案,土地被人拿走了以后,长时间拿不回来就很难再拿回来了。改革开放以来,产权纠纷,基本上都是朝前看,不往后看,如果往后看的话,会引起非常多的问题,权力就更压不住。

 

所以,现在如果假定要解决这个问题的话,肯定是这么一个模式,大家要做,做完了吸引多方面注意,最有效,也就是出来一个领导,而且这个领导是压得住陕西领导的更高的领导,他一出来说话,然后派个机构去调查,最好是中纪委,把这个事情给掰过来。当然,采矿权是不是你的?也未必,这当然需要你们自己努力,但目前格局里,你自己努力已经无法平衡了,肯定要大领导出来说话才行,如果不出来说话的话,各种各样的力量平衡是很难的,因为现在要处理官员了,十多个官员已经处理了,大领导出来说话肯定有人遭殃,这里已经不是本案的利益问题,很可能涉及本案之外的权力斗争的问题了。

 

(本文是作者在20111115日天则经济研究所举办的“产权与公权研讨会”上的发言整理。已经作者审阅。标题为编者所加。)

 

 

2011-11-15

中评网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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