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
秦晖教授首先介绍, “21世纪全球化危机”的文章是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而中国改革对全球是一个外部性、负外部性都很大的变动,中国问题已经变成了世界性的问题。这种全球化危机近期愈发的尖锐,其突出的代表性事件就是英国脱欧和特朗普当选。他认为,最近这些年,无论是福利制度还是自由市场制度,都在最近这十多年全球化过程中面临了一些新的挑战,不光是经济上,在政治上,在文化上,在外交上,这个挑战应该说是全方位的。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显然是无论欧洲还是美国人,他们面临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面临过的问题,对这些问题人们缺少思想准备,有点不知所措,在不知所措的过程中就会出现病急乱投医,就会有在民主政治中比较例外的选择。
全球化背景下的这些新挑战,经济方面皮凯帝的著作可算是代表,认为西方在最近这些年两极分化重新变得很严重,如果不严厉打压自由市场,两极分化肯定就会不可收拾。他用的公式是R>G,但就R>G本身并没有给出什么多少论证,把这个公式当做不言自明的前提,其论证显然是不能接受的。经济全球化的过程,就是资本从发达国家向不发达国家流动,劳动从不发达国家向发达国家流动,在西方国家会产生分配格局有利于资本而不利于劳动的变化,但是在全球化的另一边会产生相反变化。但是中国不一样,与南非状况相似,在全球化输入资本、输出商品的阶段,基尼系数不断的增加,而且增加的速度很快。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南非,经济分配出现的反向调节局面和这个国家在经济中占有了太多的资源,国家控制这部分资源的分配又是一种逆向的分配,有非常大的关系。因此,由于这种因素的加入就使得全球化造成的要素跨国流动出现了一种很糟糕的局面,也就是说这种要素跨国流动恶化了西方收入分配,但是并没有改善中国的收入分配,反而导致两边的收入分配都同时出现恶化。既没有自由也没有福利的制度在今天的全球化中体现了所谓的低人权优势,或者是劣币驱逐良币的优势,低人权本身是没有优势的,如果有优势,那朝鲜就应该是最发达的国家,改革以前的文革时期的中国也应该是最发达的国家,当然不是这个样子。但是低人权说在全球化背景下当然会造成一个问题,就是如果血汗工厂和福利国家搞自由贸易,福利国家是不是能够竞争得过血汗工厂,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福山把国家能力问题提到一个很高的尺度,其实最关键的还是两点,一是制度,二是他们没钱。全球化以后这个现象变得更加突出,就是西方的财政赤字越来越大,负债越来越高。债务是怎么造成的呢?因为民主国家,第一权力有限,不能随便向老百姓收钱;第二你的责任很大,老百姓会向你要求这样、要求那样,要办学校、要办医院等等,民主国家的特点就是责任很大,权力很小。你要收钱,不容易收上来,但是老百姓要逼你花钱,你不可能不负债。民主制度下左派、右派都要讨好老百姓,老百姓对左派、右派主张都只喜欢一半,老百姓喜欢右派给他减税,但是并不喜欢右派给他减福利,老百姓喜欢左派给他增福利,但是并不喜欢左派给他增税。左派一上台福利上去了,税收又上不去,右派上来税收下来福利又减不下去。但是不同制度下方式完全相反,在他们那里左派和右派都要讨好老百姓,在我们这里左派和右派都要讨好皇帝,左派、右派都讨好皇帝和左派、右派都讨好老百姓会造成截然相反的局面。皇上最喜欢的就是右派为他推卸责任,左派为他扩大权力,由于有了左派,他就可以横征暴敛,由于有了右派,他就可以想不给老百姓花钱就不给老百姓花钱。专制国家不可能搞二次分配,不是说专制国家就不可能搞公共服务,而是说专制国家搞的公共服务不是一种责任而是一种恩惠,他搞了你要感恩,他不搞你也不能问责。
秦晖教授最后强调,如果不谈文化问题,就政治经济而言,全球化会造成一种趋同效应,就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区别逐渐减小,全球化这几十年,由于经济一体化,全世界都有国家再分配,也都有市场要素回报,都有政府调控,也都有市场的运作,可以说现在全世界都变成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当然有人说这叫做社会市场经济,其实是一样的。但是果然是趋同了吗?虽然看样子好象是趋同了,也就是说既不是纯粹的市场经济,也不是纯粹的计划经济,而是这两者之间的某种东西。可是这两者之间有完全相反的两种类型。
一些国家社会主义,老百姓有公共服务问责的更大能力,也就是说社会主义意味着老百姓向政府多问责。市场经济在这些国家又意味着政府的权力必须受到限制,市场经济要求有限政府,市场经济不能是无限政府,也就是市场经济要限制政府的权力,而社会主义要求追问政府的责任,这种国家我叫做A类型国家。但是一种B类型国家,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有完全相反的定义,社会主义意味着政府有无穷的权力,市场经济意味着政府有最小的责任。一讲市场经济就可以老百姓不找市长找市场,一讲社会主义那就是市长就可以随便找你的麻烦。你不能找市长,市长可以随便找你,市长找你收税行,你找市长要福利不行。如此,所谓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会分化成两个截然相反的模式。这种模式就是所谓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政府的权力无穷大,责任无穷小的一种类型,也有政府的权力很小,但是责任非常大的一种类型。我们现在的政府拥有社会主义的权力,甚至是超社会主义的权力,但是只承担资本主义的责任甚至连资本主义的责任都不愿意承担。而西方政府只有资本主义权力,但是老百姓要他们承担社会主义的责任,甚至是共产主义的责任。
这就是福利国家和皇恩国家最大的不同。全球化模糊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福利国家和自由放任的区别,但过程不是一个趋同过程,而是趋异的过程,而且这个趋异出现优败劣胜的可能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