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
前不久，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召开了167次"双周学术讨论会"，就"交换经济的市场过程"北京大学李绍荣博士做了问题，进行了讨论。以下是发言的主要内容。
讨论会主要是想说明市场价格是怎样形成的。这也是整个微观经济理论一直想说明的问题，但微观经济学的说明方式存在着缺陷，发言人试图从另外一条路径出发来说明。
首先对新古典微观经济学的缺陷进行了讨论。在新古典微观经济学那里，有一个非常强的假设，就是只有在市场均衡价格已经达到的时候，市场上才出现商品交换者。这就产生一个问题，均衡价格是怎样形成的？微观经济学隐含的一个假设，就是认为均衡价格是由市场实现的。现有理论能够给出来的，最著名的就是瓦尔拉斯的市场拍卖者制度，也就是说在所有的交易者之上，还有一个拍卖者，这个拍卖者不断促使交易者之间的博弈，最后形成市场的均衡价格。但实际上正统西方经济学里说的这个"市场"，比政府还要抽象，它只是一种物理上的假定，而不是对人的行为的描述。新古典微观经济学没有能够从个人最大化行为与个人之间的互动中推导出市场，是它的一个缺陷。
从方法论上说，新古典微观经济学采用的是边际分析的方法，这相对于古典经济学的平均分析方法是一个进步，因为只有通过边际分析，才有可能对效用最大化及利润最大化作出精确的描述。但是边际分析方法也有局限，它虽然能够说出一般均衡点在何处达到，但无法说出这个均衡点是怎样具体实现的。
为克服正统微观经济学的这些缺陷，发言人的分析遵循了另外一条路径，即对策论中的互动方法，也就是通过考察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来研究市场交换价格的形成与一般均衡的实现。当然这里大家仍坚持了正统微观经济学的分析前提，即认为人都是理性的、不存在信息不对称等。
多数与会者对市场的定义是：
市场里有一定数量的人，他们之间存在一定的交换关系，交换的内容包括交换价格与交易数量。市场里的人不是天生就有的，而是各自掌握了一定的秉赋之后，才去进行交换。他们在一起协商和讨价还价，通过相互之间的互动达成交易。而且，处在这个市场中的人，在这个市场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交易对象，来改进其现在的交易状态。在形成这样一种人群划分之后，就产生了一个一个的市场。
如果交换是自由进行的而不是强买强卖的，那么可以证明，市场交换的结果，一定是帕累托最优的。这是通过交易互动实现的。也就是说，在交易者可以自由选择交易对象的情况下，不可能很快就知道和我交易的人是否就是适合的交易对象，因为我不知道他的情况，不知道他的商品怎样，也不知道他对商品价值的评价。只有当他认为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商品的时候，他才会交换，否则他还会再试的。这就像人们到商店买东西时，并不是一去就买的，而是货比三家。这就是交易互动。
但是，交换达到的帕累托最优状态，并不一定是最好的状态。在著名的埃奇沃思盒状图中，由交换结果所形成的帕累托最优点（即从初始禀赋点出发，通过交换使双方效用都获得改进而达到的点）有无数个，而一般均衡点只有一个。如果交换最终结果不是落在一般均衡最优点上，那么此时商品的交换价格就与其价值（由边际效用决定）不同。换言之，每个人对自己持有的财富的评价是随着财富的稀缺程度而变化的，所谓交换就是拿对自己来说边际效用低的商品去换得边际效用高的商品。当交换完成之后，财富发生改变，此时对财富就会产生新的评价。所以在商品的交换价格与其价值不相等的情况下，尽管他能够达到更高的效用，但仍会有一种财富被剥夺的感觉。由于存在这样一个问题，帕累托最优往往还不是最好的状态。
所以，实现一般均衡的过程，实际上也就是一个个人的价值社会化过程。在初始禀赋点上，每个人的商品价值是不一样的，正因为如此才发生交换；而交换之后，整个社会的价值就是会趋于一致，即每个人对商品的评价是相同的。这类似于对策论里纳什均衡的性质。所以可以看出来，如果商品的交换价格与社会价值是统一的，帕累托最优点就是一个一般均衡点。如果二者不统一，一般均衡就是一个比帕累托均衡还要优的概念。但是，新古典的微观经济学恰好将此搞反了。在那里，先有一个虚拟的市场，由它来跟交易者进行互动，然后制定出一个一般的均衡价格，最后再进行交换。
如果按上面定义的市场的个数跟交换者的个数是一致的，那这个经济就是自给自足的经济，此时没有任何交换发生。而如果所有的人都在一个市场上交换，那么这个市场就是统一的市场，此时的经济就可以称为市场经济。可见不是出现了市场就是市场经济了。例如在封建社会就存在市场，但它跟我们说的市场经济是不同的。过去人们分不清它们之间的区别来。现在我们就可作出区分了，这就是如果存在统一的、一体化的市场，市场交换关系附着在整个经济之上，我们就可以称其为市场经济。明确这一点有什么意义呢？这里所讲的是一个交换经济的市场过程，也就是说商品价格的形成过程。一旦我把这种区分放到这里面去，如果出现像杨小凯所讲的那种专业化经济，或者说出现报酬递增的技术，那么商品交换之后出现的稳定的生产组织或产业组织，就是垄断的。如果这种垄断发生，就可以看出来，整个经济就是一体化的。所以这里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出现垄断组织的经济才叫做市场经济；如果经济中很多行业中都出现垄断了，那么这种市场经济就是更高层次上的市场经济。所以这就跟微观经济学里所讲的，非得要每个厂商都非常非常小、在整个经济中都微不足道的交换关系，才是一个有效率的市场完全不一样。这是与会者对于概念的界定方面的非常有趣的一个方面。
然后再来看商品的交换价格和社会价值是怎么统一起来的。与会者指出，如果交易是一次性的，就会出现上面所讲的交换价格与社会价值不一致，从而买卖之后消费者会感到不公平、财富被剥夺的情况。但如果交易是重复进行的，这个时候由于对市场上重复交易的预期，人们就会形成一种稳定的、跨时期复制的交换关系。在这种多期进行的商品交换关系中，交换价格与社会价值不相等的情况就会被剔除掉。这是因为，如果在交易中这种情况发生了，那么这个人就会感到买卖是不公平的，在同一个市场当中，交易者此时会把当前的交易推迟到以后进行，这样就会形成一个新的帕累托最优的交换关系。而这种交换关系比一次性交换所形成的帕累托最优交换关系要好。所以在预期有很多期的重复交易的经济中，交换价格与社会价值是趋于一致的。最终交换的结果，就是一般均衡的交换结果。如果某一天交易者发现买不到或卖不出去他所想买或卖的东西，那么新的自由交换互动关系就出现了，从而形成新的市场、新的交换关系并形成新的均衡价格。
由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天则研讨论会论证的逻辑次序和新古典经济学的逻辑次序是不同的。新古典的逻辑次序，可以概括为从商品价格出发，到一般均衡，再到帕累托最优。天则研讨会的逻辑次序恰好相反，是先形成交换中的帕累托最优状态，然后在通过交易互动向一般均衡状态转化的过程中，最终形成统一的市场价格。
由此得出的政策性含义，最主要的就是要让市场化交易自由进行，同时市场化改革的政策应保持稳定，不能倒退，比如退回到计划经济等等。
总结：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这个市场过程的核心。第一，人们在初始禀赋点上出于自己的利益进入市场，只要能改进自己的效用他就进行交换。第二，交换的结果，一定是帕累托最优，但这种帕累托最优点有无数个， 在有些点上人们交换后回感到吃亏，所以帕累托最优点并不一定是市场一般均衡点。第三，如果有大量的其他交易对象可供选择，或者交易是跨时期重复进行的，那么通过交换互动就可以实现实现市场一般均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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