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
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第126次双周学术讨论会邀请了贺立平、管益忻、贺菊煌、盛洪等学者，由贺立平作主题发言，探讨了以人口增长率、城市化等五个指标来衡量世界各国经济现代化程度的可行性及其经济含义。与会学者普遍认为，以这样的指标体系衡量概括经济现代化，是很有新意的学术尝试，同时，为了更加完整和更科学地描绘了经济现代化，这个体系还需在总量指标和动态指标等方面加以补充。下面是这次学术讨论会的综合观点。
五个指标与经济现代化和增长问题的相关性和重要意义
"现代化"本身是一个完整的概念，很难把它区别为某一个方面的现代化。现代化一旦在某一个国家开始之后，就具有一种在社会的各个层面上进行的相互的冲击、扩散的过程，很难单独把它孤立成某一个方面。但是，另一方面，现代化在各国的发展和推进过程中，由于各国的起点、价值观念以及政府的政策方针的不同，现代化很可能表现出在某一个地区，某一个层次或某一个领域得到快速的推进，而在其它方面相对滞后。所以现代化发展本身具有不平衡的特点。但尽管有这些不平衡，从大的趋势上看，不管一个国家，一个社会选择了从什么起点或从什么领域开始现代化，最后现代化的过程都要推广到社会的各个方面，其结果必然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现代化。这里考虑的主要是经济现代化，是一个涉及社会成员经济生活所有方面的演变过程。
从历史的经验看，在绝大多数国家现代化历程中，有五个指标都呈现出相同的变化趋势。这五个指标是：人口增长率、城市化、工业和服务业的就业比重、恩格尔系数、文盲率。人口增长率在各国现代化过程中，首先表现为死亡率的下降，从而使人口增长率跃升到2%的高水平，经过几十年之后，出生率开始下降，人口增长率趋缓甚至停滞。城市化在各国开始现代化时会表现为持续的、快速的人口向城市集中，在现代化到一定的阶段之后，城市人口开始向城郊迁移。工业和服务业的比重，按配第—克拉克法则，二者的就业比重在工业化早期极端同步增长，在工业化到了一定阶段后，服务业的比重增长更快，而工业，尤其是制造业的就业人数逐渐减少。恩格尔系数是指食品在居民消费中所占的比重，在经济现代化的发动阶段，各国的恩格尔系数都在60—70%的水平上，所有城乡居民都把食品的消费作为主要消费，以满足温饱为主，随后恩格尔系数逐渐下降，发达国家70年代后，恩格尔系数下降到20—30%左右。文盲率考察的是普及教育在一个国家出现的情况。发达国家在19世纪后半期开始大规模普及初等教育，在本世纪基本上消除了文盲，美国的文盲人口在本世纪0年代就已经下降岛%以下。
上述这些趋势很久以来就被许多学者观察到并将之与现代化和经济增长联系起来，但将这些趋势结合起来并给予理论上的说明的探讨并不多见。这些变化涉及到社会经济的各个方面，是所有社会成员行为变化的集中表现，也影响着所有社会成员对之作出反应的经济和社会环境。。很难哟内某一单个因素来解释这些变化。经济现代化的实质，是建立一种新的经济循环、经济均衡的方式，重新建立起人口和自然资源环境之间和社会成员之间的一种可生存、可持续发展的关系。这种新型关系的特点从以下三个方面表现出来：一是社会成员自愿行为发生的变化；二是社会成员在行为上的流动性和选择性的增加；第三是社会成员不断地运用制度创新和技术发明等手段更加理性地对环境作出反应。
现代社会并没有消除不平等的现象，但现代社会区别与前现代社会之处，就在于现代社会提供了一种机制，就是通过增加人们的选择和流动，增强人们的竞争意识，为有更大创造力的社会成员提供机会去消除这些不平等。在这个消除旧的不平等的过程中，新的不平等的确有可能出现。但这种新的不平等的出现并不表示着垄断。社会的这种新的竞争关系、竞争机制本身并不保证社会的绝对平均。绝对平均对于目前经济发展来讲本是不可能做到，二是即使做到，也会带来极大的弊病，会使社会发展失去动力。现代社会一方面存在着不平等，另一方面又为人们提供了消除不平等的可能性。正是因为不平等的存在，才有消除不平等的动力，消除了新的不平等，又有更新的不平等出现。这可能是现代社会能够可持续发展的依据所在。
五个指标本身的经济含义
从这五个指标，可以看出现代经济发生的几种结构变化。
1、人口增长率
所有社会在现代化的早期和中期阶段都会面临着人口增长率的快速提高，这就形成了
对资源和环境的绝对的压力。从长远来看，这个压力一方面会随着人口本身增长的减缓而得到缓和，另一方面，由于人口对资源的需求的收入弹性是小于1的，对基本资源品的需求并不会随收入的增加而同比例增加。
伴随着人口的变化，人口在经济中的意义有了转变。过去，人口主要是作为劳动力来源，作为一种供给的因素影响经济。现在，由于现代经济的增长主要依靠劳动质量的增加，而不是数量的增加，所以人口对经济的影响主要在于作为需求因素。而总人口增长趋缓在停滞的技术进步和较僵硬的文化约束下可能带来需求增长的减缓，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持经济的持续增长，一要靠技术的加快创新，二要增加人口流动。
现代经济中，生育率的下降是必然趋势，有两个微观角度的因素决定了这一必然趋势，一个是妇女地位的变化，妇女成为决定生育的主要决策者。第二个，在传统的非货币经济中，下一代人是家庭储蓄的一种手段，而货币经济中，储蓄可以通过财产积累来实现，"养儿防老"在经济上的意义就变得非常微弱了。
2、城市化
城市化出现表现为需求的集中，从而导致规模经济效益的出现，对企业的活动产生一个强大的剌激。同时，城市化引起了公共物品的大量出现，对协商和公共管理产生了需要，对基础没绝也产生了巨大的跳跃性的需求增长。此外，城市化带来了对基本的资源产品的远距离供应的需求，从而推动了国际贸易的发展。
现代化的早中期阶段，城市经济与传统的农村经济一样，都是依赖于供给的。随着工业化的发展，恩格尔系数的降低，各国经济逐渐由供给敏感型转变为需求敏感型。
3、工业和服务业的就业比重
在工业化的早期阶段，对物品的需要的增长速度可能超过对服务的需要的增长速度，
工业就业比重的上升因此可能在一段时间内超过服务业就业比重的上升。由于早期阶段的工业首先是面向城市人口的需求的，它不是直接为农业生产和农业人口服务的因而农业生产率的低下可能形成对工业化的严重制约。早期的工业在消费者收入水平普遍较低的情况下，大量发展劳动密集型工业，工资和劳动条件都非常低下，导致在这一阶段上出现严重的社会矛盾。
到了工业化的一定阶段之后，服务业的比重开始快速增加。这个趋势可以从两方面理解。一是服务业本身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为生产服务，一部分为生活服务。为生产服务的部分与生产的发展是同步的，为生活服务的部分在人们收入增长的情况下，增长速度会快于收入增长，这是由人们对服务需求的高收入弹性决定的。另一方面，经济的市场化程度提高将使原来隐藏在企业机构和居民家庭中的自给性服务分离出来，从而带来了服务业的直线上升。
4、恩格尔系数
恩格尔系数的含义主要是三方面。首先，较高的恩格尔系数意味着一个国家对食品价
格的变动和对通货膨胀的承受较低。因为恩格尔系数表示的就早人们对基本的消费品的依赖程度。各国的消费革命都是从恩格尔系数的下降开始的。因为恩格尔系数下降以后，消费者才摆脱了基本消费品匮乏的威胁，才能开始有选择的消费。并且除了价格之外，开始关注商品的质量，开始向多样性的消费方式转变。居民的消费中，开始包含更多的"扩大再生产"成分，即用于教育、学习和信息具等智力开发活动。
5、文盲率
现代化早期阶段，由于劳动密集型工业的快速增长，对低文化程度劳动力或非熟练劳动力的需求快速增长。这种需求带来了社会上下和经济上的一系列弊病，比如用妇女儿童来替代成年男子的劳动，造成工资水平下降，社会矛盾突出。
形成对劳动者素质和智力需求的增长的动力主要收入作为一个总量指标，能够最直接地体现一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现代化程度，能够提供对经济发展阶段的转折性判断，因为结构性的指标往往在总量指标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突破，所以，在描述一国的经济现代化中，总量指标是应当引入的，它体现了现代化由一个均衡突破到另一个均衡的转折。
在衡量福利水平时，环境质量的指标也是应当考虑进去的。人口、资源、环境是当今世界的三大问题。在中国，环境问题也是很突出的问题。不把环境温暖体重视起来，不仅国民生活质量要受到影响，生产也将难以为继，这样，中国的现代化要出现很大问题。
此外，上述所提到的指标都是静态指标，而没有突出经济持续发展前进的动态指标。经济现代化的一个强大动力就是技术的不断更新，这种变化的状态应该在现代化的指标体系中得到表现。
政策含义的简析
经济现代化的过程中，产生了方方面面的结构性变化和调整。这些变化和调整，对社会各个成员，包括企业和政府组织,都有双重的意义：既是对现有的模式的冲击，也是寻求新的发展的机会。所有的社会成员都要有随之调整的基本态度。
现代化进程的早、中期阶段，政府往往是现代化的直接发动者或参与者，这一点在发展中国家尤为典型。因为发展中国家起点比较低，政府集中人力、物力，在历史上可以起到很好的发动作用。但随着经济结构的变化和经济生活复杂程度的提高，政府直接参与经济越来越力不从心，有时甚至会起负作用，比如日本和韩国。因此，经济现代化达到一定阶段之后，政府的角色就应当转变为现代经济，现代社会的宏观管理者，转变为利益的协调人，转变为劳动者权益和现代产权的保护者，从这个角度来更好地适应经济现代化进程中的环境和结构变化，这对中国目前的经济转折时期有着很重要的政策含义。
